俗話說:“山中易找千年樹,世上難尋百歲人。”百歲老人不僅是健康長壽的代表,更是時代變遷和社會發(fā)展的見證人。第一次見到109歲高齡的李佩珍時,她正微駝著背,坐在門口幫家里剝大蒜,一旁的小盆子已經(jīng)堆滿剝好的蒜米,78歲的兒子邱祖蔚怕她太累,急忙搶過她手里的活說:“阿媽,不做啦,休息一會兒。”
出生于清末時期桂林全州的李佩珍,前半輩子幾乎是一部苦難史——在戰(zhàn)火紛飛的年代成長,20多歲時嫁到英家上街,40多歲時,丈夫意外去世,她獨自撫養(yǎng)4個兒子長大成人。“其實我母親生有5個兒子,但是日本鬼子打來,我們?nèi)胰ヌ与y到桂林的時候,老四被送人了。”二兒子邱祖蔚幼時與李佩珍一起經(jīng)歷過戰(zhàn)爭帶來的波折,當老母親說話已經(jīng)有些邏輯混亂時,他將那段久遠的記憶娓娓道來,像是把一幅暗灰色的畫卷緩緩打開,畫里是李佩珍的風雨人生。
在邱祖蔚記憶中,母親李佩珍眉頭緊蹙,她的背上總是背著弟弟,一家人步行輾轉于桂林、英家和昭平走馬之間。旅途的疲憊讓人有些心灰意冷,背上的孩子總是因為長時間的奔波哭鬧不已,母親于是把背帶稍微往上拋,反手輕拍孩子的背,柔聲地哼一些安撫的曲調。在桂林停留的好一段時日,父親去做些小本生意糊口,母親則幫人挑水、洗衣服補貼家用,一家人在動蕩的年代里相依為命。
1950年,當許多因為戰(zhàn)亂背井離鄉(xiāng)的人們陸續(xù)返鄉(xiāng)開始新奔頭時,43歲的李佩珍卻要面對她人生中的又一段慘痛的打擊——丈夫意外撒手人寰。帶在身邊的4個孩子,最大的才14歲,最小的不過1歲半。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一無所有的家,生活的重擔一下子壓得李佩珍喘不過氣來。聽著邱祖蔚在一旁說起那段日子,李佩珍的目光飄到了門外,飄往門外長長的路,直到飄向了那看不見的空曠。也許那段日子太苦,她不愿去回想;也許時間過得太久,她快不記得了。
一個女人獨自帶著4個孩子的艱辛可想而知,幸運的是新中國成立了,李佩珍不需要再帶著孩子們顛沛流離。大兒子、二兒子勤快懂事,兩個人一把犁一把柴刀,努力頂替了父親的位置——務農(nóng)掙錢養(yǎng)家。李佩珍因丈夫離世而絕望的眼神里,終于有了光彩。背著孩子種菜、養(yǎng)豬、做家務,日子雖然過得清苦,但她仍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。生活的磨難并沒有壓垮她,反而造就了她隱忍執(zhí)著、賢惠豁達、善良謙和的性格。
風雨過后迎來紅火的艷陽,兒子們陸續(xù)成家后,李佩珍暗灰色的人生畫卷才逐漸變得色彩明麗起來。她前半輩子的苦難,畫上了句號。
在兒子媳婦們的勤勞努力下,家里的條件越來越好,李佩珍也逐漸清閑下來,在家含飴弄孫,孫子孫女們一個個在她手心里長大,又一個個飛遠,F(xiàn)在,老人的兒子們都在家頤養(yǎng)天年,孫子、孫女、曾孫都已成家立業(yè),分布在各個城市工作。李佩珍與二兒子邱祖蔚一家生活,五代同堂,日子過得滋潤舒心,看電視成了她最大的樂趣。老人尤其愛看抗日劇,也許是那個時代在她的人生烙下了太深的印記,她常常“入戲太深”。“日本鬼子打來了,我們快跑吧!”李佩珍總是稀里糊涂地對家人說。“日本鬼子不會打到我們的,你放心。”二兒媳婦何東英像哄孩子一樣寬慰她。老人喃喃地“哦”了一聲,轉頭又看得津津有味。
“阿媽,別洗了,我們有洗衣機,如果你不想用洗衣機洗,我們可以幫你手洗!”何東英搶過李佩珍手里的桶不讓她洗衣服。“不要!”李佩珍孩子氣地嘟囔了一句,又把桶搶了回來,有些生氣地推開兒媳婦的手。何東英拗不過她,又不放心,無奈只好在一旁幫老人提水、倒水、晾曬,以防意外。老人一生勤勞,生活簡樸,自己的事情自己做,從不愿麻煩別人,直到現(xiàn)在還一直堅持要自己洗衣服,不讓家人插手,于是家里常常上演這樣的“矛盾”。
越上年紀的李佩珍越像個孩子,而家人也像寵孩子一樣寵著她。二兒子邱祖蔚開了個飯館,李佩珍閑不住總是要求幫忙,于是邱祖蔚在門口放張小板凳,讓她坐在那里剝蒜米、擇青菜。往來的客人老太太不認識,她常常“憤憤不平”地說:“天天來我家吃飯,又不給錢!”客人聽到了都善意地大笑。邱祖蔚連忙圓場道:“給給給,都是給你的啊!”
空閑的時候,家人經(jīng)常陪李佩珍打牌,為了逗她高興故意連輸幾盤讓著她;如果她的身體允許,就帶她到各城市旅游;老人喜歡一大家子一起吃飯,家人會特意把飯煮得軟一點、菜煮得清淡一些……老人的健康長壽、子孫的貼心孝順,都讓鄰居羨慕不已,上了年紀的街坊都愛來李佩珍家串門,美其名曰“沾沾福氣”。
作為縣里的老壽星,縣政府按國家規(guī)定每年都發(fā)給她一定的補貼,每逢節(jié)假日,縣里、鄉(xiāng)里的領導也會上門慰問。老太太看到新聞里有長得像的人就指著電視樂呵呵地說:“這個領導我認識。”雖然老人說話已經(jīng)有些吐字不清,但從她爽朗的笑容,還是能感受到她的滿足和幸福。(潘彩琳 楊小飛 楊世有)